这一夜，堂屋内烛泪堆了三寸，铜壶里的酒换了又换。
楚云璃抱着酒坛，给两位皇兄敬酒，三个男人开怀畅饮，喝得不亦乐乎。
谁能想到，十几年前，他们或在战场上枕戈待旦，或是在皇宫暗格里谋划布局，人人都当彼此是不死不休的仇敌。
三兄弟，如今，一个端坐金銮，一个躲进云山，一个隐入药庐。
可如今，三个人的恩怨情仇，尽数化在一杯又一杯的酒液里，如烟云尽散。
“每年今时，朕必来云山小聚！”
楚云珩金口御言，引得其他两兄弟的一致赞许，楚云璃更是笑得开怀。
“待你们这次走了，我们便开始酿酒，来年今时你们再来之际，咱们须得不醉不归！”
沐青婼和沐青妧将孩子们哄去厢房安睡，楚沐凝磨蹭着不肯离开，被沐青婼掐着手腕不情愿地拽走。
她们回来时，正见楚云璃挂在蓝砚脖子上，唱着童谣。
沐青妧笑着摇头，替他们几人添了杯热茶：
“当年谁能想到，如今能这样坐着说话。”
沐青婼望着烛火里的三个男人，一个是她原本要嫁的夫婿，一个是她的青梅竹马，而另一个，却是自己相携一生的伴侣，忽然觉得，命运真是奇妙。
五更之际，男人们丝毫没有半点的困意，恨不得把这些年的所有事，尽吐为快。
沐家姐妹悄悄退出堂屋，坐在廊下赏月。
微风扑在窗纸上，却掩不住屋内推杯换盏与欢笑声。
这一晚的酒气与笑闹，终将在晨光初乍里，散成烟尘。
沐家姐妹手拉着手，彼此凝望 ，最终，却是相视一笑。
“姐姐，婼儿如今懂得，所谓仇人，不过是被命运捆住的同路人；而放下屠刀后的重逢，比任何团圆都更珍贵。”
沐青妧轻轻握住妹妹的手，望着堂屋内醉态可掬的众人，烛火在瞳孔里碎成暖金，忽而轻笑一声：
“未承冰雪千重虐，岂绽寒梅万缕香。
婼儿可知，当年我在瑞王府那间密室内，当着阿砚的面，被云璃狠狠踢了一脚，第一个孩子没了，那个时候，我以为我的人生就到这了，我完了。可是，我从来没有想过，自己还会拥有今天的圆满。”
她抬手替沐青婼拂去鬓边碎发：
“现在我才明白，仇恨是把双刃剑，能伤人，亦能伤已。如今你看——
她的目光扫过靠在蓝砚肩头打盹的楚云璃，扫过楚云珩替楚云璃盖到身上的月白色外袍：
“冰消雪化后，枝头总会冒出新的芽儿，一切，都将焕然新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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